可能是同行如敵之故，或者是因為生理缺陷無法溝通，我家樓下市場的兩個乞丐是互不往來的，都把對方作「透明」處理。在市場東角的是個瞎老頭，有時會戴上一副破墨鏡，有時則淌著眼淚翻著眼白，叫人慘不忍睹；市場右角的是一腿長一腿短的拐子，大概還患有小兒麻痺症，肩膀雙手歪作一團，裂開的嘴禁不住地流口水。兩人各自佔著自己地盤行乞，相安無事。
但事情總有例外。一日下午，市場已沒什麼人，老瞎子的錢兜裡顯示收穫頗豐，拐子卻討不到錢。拐子向瞎子那邊望了一陣，破天荒地，一步三晃、拐著腳慢慢向瞎子走過去。他在瞎子面前站了一陳，見對方毫無反應，便伸手在瞎子眼前晃幾下，瞎子依舊在翻眼白。拐子把手伸向兜裡欲抓錢狀，瞎子依然呆坐著。
拐子一番謹慎「鑒別」，顯然認準老頭的確是個瞎子，便真的伸手抓錢。但事實卻使人感到意外：就在手抓到錢的一瞬間————說時遲，那時快，瞎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，一手抓住對方的手腕，一手抓起盲公棒朝拐子猛打。瞎子邊打邊罵：「打死你狗日的！老子都敢欺負！」拐子被打得哇哇大叫，好不容易才掙脫老頭的手，還有令人沒想到的是，他竟然能奔跑如飛般逃去！絲毫看不出他是個拐子，其協調甚至有點優美的跑姿不亞於任何運動員。
瞎子舉著「打狗棒」直追，拐子狂奔，吵鬧成一片。任何見過他們的行乞樣子的人都會視之為人間奇觀。瞎子畢竟年老體衰，追了一陣便停下來，上氣不接下氣的。這時瞎子罵話卻很叫人意外：「狗日的我看你能跑到哪裡！下回老子看到你非剝你的皮不可！」 |
